1959年,电影院的银幕上,金花和阿鹏哥的爱情感动了数千万观众,众多少女迷醉于阿鹏哥那双清澈的眼睛。这位曾因演技被周总理亲自夸赞的广东小伙,谁曾想到,十年后他会背上“二流子”的标签,在农场里插秧。
从全民偶像到被唾骂的“二流子”,这位将一生过成黑白默片的男人,直到去世也未曾学会在现实生活中“演戏”。当追悼会上播放的胶片第38次卡顿,人们忽然听懂了他隐藏在皱纹里的台词:好茶哪惧山路远。
1939年秋天,广东顺德一户普通家庭迎来了第三个孩子——莫梓江。谁也没想到,这个名字平凡的男孩,二十年后将成为全国的偶像。
展开剩余86%1957年,18岁的莫梓江从广州火车站出发,手里攥着北电的录取通知书,帆布包里是母亲连夜熏制的腊肠。绿皮火车带着白雾驶离月台,顺德的这个小伙并未意识到,自己正驶向一个改变命运的地方。
在北电57级表演系的21个学生中,莫梓江凭借一副南方面孔和广普口音并不显眼,但凭着天生的清秀外貌和拼劲,他硬是成了老师口中的“戏疯子”。天没亮就开始吊嗓子,熄灯后还对着镜子练习微表情,弄得同学们苦不堪言。
1959年春天,北电排练厅里,莫梓江正在压腿时被导演王家乙抓个正着。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,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。原定的男主角王春英被临时替换,莫梓江这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广东小伙懵懵懂懂地成了《五朵金花》的男主角。
剧组在云南呆了四个月,城里长大的莫梓江被送去公社体验生活:插秧插成弯腰虾,学情歌学得像公鸭嗓,导演还催促他追当地姑娘。最为痛苦的是骑马戏——这个连旋转木马上都没坐过的年轻人,在云南马场摔得痛不欲生。马越是凶猛,他越是不敢怂,大腿内侧的淤青成了全剧组的笑谈。
三月的赛马戏成了噩梦,莫梓江无替身、无护具,面对军马扬蹄,他闭着眼一跃,胶片定格的瞬间成就了经典的“赛马街”镜头。
拍摄期间有两件事让他印象深刻:在蝴蝶泉边,他与杨丽坤的定情戏拍了18次才过关;为了学会白族情歌,他在手臂上写满音符,至今洗不掉的蓝墨水成了永久的纹身。
作为国庆十周年献礼片,《五朵金花》上映后引发了巨大的反响。旖旎的大理风光、浓郁的民族风情、纯美的爱情故事,加上莫梓江与杨丽坤的精湛演技,使影片成为全国的热议话题。
凭借“阿鹏哥”这一角色,莫梓江一夜成名,成为最耀眼的电影明星之一。电影的盛况空前,46个国家的公映纪录至今仍是中国影史的佳话。
周总理在接见他时握着他的手说:“年轻人,演得好!”这一荣誉让20岁的莫梓江一跃成为全民偶像。
然而,命运的转折来得太过突然。在特殊的年代里,阿鹏哥成了“二流子”,莫梓江被剥夺了演戏的机会,遭到下放到广东英德的“五七”干校劳动。
在干校,曾经的电影明星每天挑水、犁地、种庄稼。肉体的折磨还能忍,精神上的羞辱却让他难以承受,那些曾为他欢呼的观众,竟对他投以冷嘲热讽。
艰难的日子里,爱情成为了他坚持下去的力量。与同为珠影厂演员的胡琳琳相识并相爱。在最艰苦的岁月里,胡琳琳顶着巨大压力嫁给了他,成为他唯一的光亮。
“那时连买米都需要凭票,她偷偷把剧团发的白糖塞给我补身体。”莫梓江在晚年抚摸着那张褪色的结婚照,眼神依旧闪烁着当年的光彩。
夫妻俩蜗居在破旧的房子里,通过读书和逗儿子玩来度过艰难的岁月。十年间,莫梓江目睹了杨丽坤的精神崩溃,王公浦夫妇的离异,而自己从27岁熬到37岁。
1978年,平反通知终于送到,但此时39岁的莫梓江已经错过了演艺生涯的黄金期。面对香港影业的高薪邀请,他果断拒绝:“国家培养的演员,不给资本家演戏。”
从那时起,他只能在《斗鲨》里演反派,在《省港狂龙》里跑龙套,甚至给年轻演员当配角。看到他骑着破自行车去试镜,同事们都摇头叹息:“老莫啊,你就是太轴!”妻子成为剧团领导后,也不再给他安排角色。
1989年拍摄《五朵金花的儿女们》时,曾经的五位金花只有三位出席。杨丽坤因病未能到场,朱一锦远走海外,往昔的青春偶像们在镜头前感叹万千。这场久违的重逢,成为莫梓江对青春的最后告别。
在珠影厂,由于不懂人情世故,莫梓江被安排做后勤工作。1995年评职称时,妻子让他走动关系,他却在申请表上写道:“特长:会修拖拉机,能辨二十四节气。”最终他止步于国家二级演员。有晚辈不解:“您可是总理握过手的人!”他笑着回答:“阿鹏哥是观众给的,比什么职称都金贵。”
退休后,莫梓江与妻子蜗居在珠影厂的老宿舍里,褪色的剧照和奖状堆满了书柜。2023年,他病重时反复念叨着大理的蝴蝶泉和那匹军马。去世前三天,他让儿子播放《蝴蝶泉边》,轻声跟着旋律哼唱:“大理三月好风光,蝴蝶泉边好梳妆……”
10月26日,85岁的莫梓江在广州去世。送别仪式上,没有花圈挽联,只有《蝴蝶泉边》的旋律不断回荡。
莫梓江的墓碑上没有刻任何荣誉,只有一句白族谚语:“好茶不怕山路远。”当某天胶片最终褪色,这位不懂“来事”的老人,或许正在某个平行时空,骑着那匹顽皮的军马,奔向永远的三月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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